荷蘭的大學 能脫離微軟嗎？

原文：Can Dutch universities do without Microsoft? | DUB

國際刑事法院棄用美國軟體巨頭

國際刑事法院的首席檢察官突然無法存取他的電子郵件。據微軟表示，這是因為美國對該法院員工實施了制裁。川普政府對該法院針對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Benjamin Netanyahu）發出的逮捕令感到不滿。

這一事件的主要教訓是：想要保護自己免受川普怒火的人，最好不要依賴任何來自他國家的公司。根據荷蘭報紙 NRC 報導，國際刑事法院現在使用德國的微軟替代方案，儘管該法院尚未正式對此轉換發表評論。

這個德國替代方案 OpenDesk 允許使用者發送電子郵件、編輯文字文件、建立簡報、分享檔案和進行視訊通話。它是開源軟體，任何人都可以檢視和改進其程式碼。

另一個同樣來自德國的替代方案 Nextcloud 也是如此。自 2025 年初以來，這套辦公軟體已由來自五所荷蘭大學的約 75 名研究人員進行測試。或許其他機構也可以轉換使用？

依賴性

荷蘭高等教育高度依賴美國科技公司，尤其是微軟。不僅學生和教職員廣泛使用其軟體，IT 人員也與各種專業微軟軟體緊密綁定。此外，荷蘭大學在微軟的雲端儲存了大量資料。

荷蘭講師們一直在對此發出警告。上週三，實務導向研究知識中心 DCC-PO 聲明，Google 和微軟等業者的主導地位威脅著荷蘭研究人員的自主權。他們認為，大學應該採用更多開源工具和開放標準。

七月時，青年學術院也警告，荷蘭高等教育機構的學生和教職員完全不知道科技公司正在如何處理他們的資料。透過將 IT 系統管理外包，這些教育機構正在喪失技術知識和控制權。結果是，他們越來越依賴大型科技公司，使學術自由和獨立性面臨風險。

反覆無常

七所荷蘭大學和一所大學學院已因切斷或凍結與以色列機構的關係而被列入佛羅里達州的制裁名單。面對像川普這樣反覆無常的總統，教育機構隨時可能面臨「懲罰」。

然而，他們能夠脫離微軟嗎？能夠在沒有 Office、Outlook、Teams 和 OneDrive 的情況下工作嗎？根據烏特勒支大學教授喬瑟．范戴克（José van Dijck）和阿爾伯特．梅耶（Albert Meijer）的說法，目前還不行。「所有研究和教學都會立即停擺，」他們在三月份的一封公開信中寫道，呼籲校務委員會對數位依賴採取行動。

根據這兩位教授的說法，烏特勒支大學特別依賴 Microsoft Office 365。該校教職員和學生使用該程式處理電子郵件和視訊通話、撰寫和分享文件、建立簡報和資料儲存等任務。這種依賴造成了「脆弱性，特別是在地緣政治局勢快速變化的情況下」。

梅耶和范戴克認為，「對大型科技公司的依賴從根本上與自由、獨立、自主和平等等公共價值相悖」。兩位教授希望校務委員會能在「本地專業知識」上投入更多資源，例如使用自己的郵件伺服器。他們也建議與其他歐洲大學合作，特別是德國和法國的大學，「建立自主的學術 IT 基礎設施」。

掙脫束縛

對大型科技公司的依賴帶有風險，這一點越來越清楚。根據 SURF（荷蘭教育和研究機構的 IT 合作組織）的弗拉迪米爾．穆夫提（Wladimir Mufty）表示，這對荷蘭高等教育同樣適用。「我們已經經歷了持續數年的意識覺醒階段。我們已經審視了依賴性所在，現在是時候開始嘗試替代方案了。」

穆夫提是 SURF 的數位主權計畫經理。去年底，他與五所大學坐下來討論，這些大學希望為他們的研究計畫 AlgoSoc 建立一個單一、共享的數位環境。來自台夫特、烏特勒支、鹿特丹、蒂爾堡和阿姆斯特丹（阿姆斯特丹大學）的科學家希望使用相同的行事曆排程工具、分享檔案、在同一份文件上協作，以及進行視訊通話，而不必依賴大型供應商。穆夫提建議使用 Nextcloud 的開源軟體套件。

其中一位使用者、來自台夫特理工大學的博士生賈桂琳．克納罕（Jacqueline Kernahan）認為，Nextcloud 可以與微軟競爭，儘管這裡那裡仍有一些小問題。她並不被這些問題嚇退，因為她知道依賴微軟有多麼棘手。

她在台夫特的學院大廳展示了這套軟體。它看起來非常普通。「文字處理器相當不錯，」克納罕說，她的博士研究主題是數位系統中的品質和安全控制。「我是一般使用者，所以不需要這個程式提供的所有選項和應用程式。但老實說，微軟正讓轉換變得越來越有吸引力。現在這家公司把 AI 放進所有東西裡，使用起來一切都變得更煩人了。」

儘管如此，穆夫提認為並非所有教育機構都能在一夜之間轉換到 OpenDesk 或 Nextcloud。「刑事法院現在必須在壓力下迅速行動，但如果一所大學明天想要脫離微軟，那將會是個問題。」

糾纏不清

與此同時，微軟正在承擔越來越多的任務。除了辦公軟體，它還開發人工智慧、建造自己的資料中心，甚至在海底鋪設自己的網路電纜。這家公司是「垂直整合」的，專家們這樣稱呼：從基礎技術到終端使用者，一切都可以透過一家公司完成。

這還不是全部。微軟也在「水平」擴張，收購以內容為主而非技術為主的公司。「這是一個新階段，我認為令人擔憂，」穆夫提說。例如，微軟收購了 LinkedIn，擁有數億活躍使用者，這些使用者產生大量資料；還有 GitHub，軟體開發者可以在那裡分享和儲存他們的作品。

SURF 正密切關注這些發展。「我希望我們的教育能夠保持公共性，並能夠追求自主、獨立和學術自由等公共價值。IT 應該是有幫助的，而不是控制性的，」穆夫提說。

他對微軟與 Sanoma 的合作持懷疑態度。這家芬蘭出版商透過其子公司 Malmberg 服務荷蘭教育市場，希望透過 Microsoft Teams 提供其教材。微軟將添加自己的「學習加速器」，即旨在幫助個人化學習過程的人工智慧。「像這樣的事情有時會讓我夜不能寐，」穆夫提嘆息道。

替代方案

荷蘭和歐洲的替代方案確實存在。例如，研究機構 TNO 正在與 SURF 和荷蘭鑑識研究所合作開發自己的 AI 語言模型。也有專用的資料中心。

此外，SURFConext 在安全登入服務方面正在取得進展。「但這還不夠。如果未來透過微軟登入因任何原因無法運作，我們將面臨大問題。這也適用於非微軟本身的應用程式，」穆夫提解釋道。

在他看來，我們需要真正的替代方案。當需求出現時，不應該從零開始。此外，競爭確保市場領導者不能漫天要價。

但哪個教育機構願意犧牲自己來運行這些替代方案，承受所有的初期問題，而微軟可以提供一切現成的東西？穆夫提認為，特別是在初期，教育機構將不得不同時運行兩套系統，在支援、維護和安全方面增加支出。「但在我看來，沒有任何領域像教育和研究那樣以價值為導向。替代方案正應該在這裡起步。」

校長們

2019 年，十四所大學的校長聯合發表了一篇關於荷蘭高等教育數位獨立性的有力論述，核心訊息是：我們正面臨將控制權拱手讓給 Google 和微軟的風險。

根據格羅寧根大學校長雅克琳．謝爾本（Jacquelien Scherpen）的說法，自那以後情況幾乎沒有改善。「那篇文章發表僅僅幾個月後，新冠疫情就爆發了。由於沒有時間尋找替代方案，我們反而變得更加依賴大型科技公司。」例如，Microsoft Teams 已變得不可或缺。

謝爾本是荷蘭大學聯合會（UNL）中負責數位主權事務的代表。她主張循序漸進：「如果我們現在選擇一個功能較差的替代產品，學生和教職員就會轉而使用免費程式，這樣反而離我們的目標更遠。」

此外，謝爾本認為我們需要立法來保護歐洲的替代方案，使其免受大型科技公司的吞併。假設某所大學與微軟的歐洲競爭對手建立合作關係，結果微軟收購了那家公司，大學該怎麼辦？

這並非空想的情境。她舉了荷蘭軟體公司 Solvinity 為例，該公司參與 DigiD 等政府服務的運作，並為司法部提供安全通訊服務。而現在，一家美國公司正試圖收購它。

謝爾本說：「也許我們需要採取更多保護措施，但同時不能妨礙新見解和創新的自由交流。我們必須確保我們正在努力爭取的獨立性，不會再次從手中流失。」